第07:万家灯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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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05月13日 星期一 出版 上一期  下一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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柏树街往事
  程云芬

  今年清明节,老同学M带着女儿从深圳回黄山祭祖扫墓。我在当今屯溪较为繁华的大润发街区某餐厅请她们母女吃饭并叙旧,M的女儿福娃六岁,在一边玩着游戏,天真烂漫。

  故人相见,往事自然提起。突然,M话题一转,问我曾经的柏树街现在哪里?她曾经在柏树街里的茶厂工作过几年的缘故,不能忘怀所以提起。我望着餐厅窗外,对照了一下地理位置,我说餐厅正是柏树街,她一脸愕然。

  对于柏树街最早的记忆,是因为我有个姑婆住柏树街,“柏树婆”也因此得名。

  每到正月初五六的日子,母亲便带我们去拜年。每个人都是一身新衣服,这是平常日子不会有的,这让去“柏树婆”家拜年充满了神圣的仪式感。

  儿时的记忆里,从山城电影院斜对面巷子进去,便是柏树街的入口。左边是军分区大院,右边是棉花店、杂货铺等。过了左边院子,两边都是店铺了,修车铺、早点店是必须有的,油条馒头包子等吃食,看着就让人味蕾奔放。

  过了几十米的样子,路面突然狭窄,两边依然是各种店铺,但街两边的建筑明显不同于柏树街的前段,这里有徽派古建筑典型的风格,马头墙上的飞檐翘角从清晨的阳光里苏醒,突然变窄的街巷,街巷两边人家的生活日常近在咫尺,堂前老式座钟钟摆随着“滴答滴答”声来回摆动。他们捧着饭碗坐在门口吃饭,碗里的咸鱼豆腐小葱,色香味俱全,让路过的人垂涎三尺。

  就在这较为狭窄的街巷,往左边巷子一拐,却是一段宽敞的巷子。几经迂回婉转,一路过去两边都是住满了人家。新年大红的对联在老房子的大门上喜气着,我们的脚步声引起两边人家的关注,他们的脸上写着,这又是哪家的亲戚来拜年的好奇。

  柏树婆站在小巷的尽头正在老房子门口晒衣服扯衣角,又像是正等着我们到来。“孃,孃……”母亲老远就亲热地喊着,“美仂,你带孩子们来了。”柏树婆耳聪目明,唤起了母亲的名字,迈动小脚急切地将我们迎了进家。

  老房子,四五户人家住一起,好不热闹。柏树婆家的八仙桌上早已摆上红色的礼盒,顶市酥、寸金糖、瓜子,一盘热气腾腾的茶叶蛋必不可少,柏树婆麻利地给我们剥鸡蛋,“这是老三?老四?都长这么高了?……”口里挨个问老几读几年级了,孩子多就是如此,让老人家费心了。

  柏树婆是公家人。彼时,她已退休,蓝色碎花袄子尽显徽州女人的贤惠得体,穿着谈吐就是和我们村里那些妇人不一样,柏树婆温润妥帖,总是让人心暖。

  不知哪一年,父母接到柏树婆猝然离世的口信,去奔丧。到底是人走了,后来我们再也没有去给柏树婆拜年了。

  又过了些年,我和柏树街再次有了交集是因为一个叫“英”的大姐。

  我们在美容培训班上认识,英大我十多岁,她叫我去她家吃饺子,她家就住在柏树街。

  熟悉的街道,英的家和柏树婆家相对的另一条街巷里。英和我走在突兀不平的青石板上,英指着相邻不远两栋黑乌乌老旧的房子和我说,诺,那就是程氏三宅,这过去还有一栋呢。言语里有骄傲的意味,那时年少,怎知这些程本家又是如何的显赫辉煌?程氏三宅和柏树街混为一体,我哪里会分辨呢?

  英是离异女子,独自带着一对四五岁的双胞胎艰苦生活。有时碰见从她家进出不同的男人。英慌乱复杂的表情,我瞬间懂了。我想到“晦涩”这个词语,生存太不容易,如此两三次后,渐渐地我也就不去她家玩了,一种无以言说的心绪涌上心头,百味杂陈。

  第三次和柏树街续缘,是因为初中同桌M。M在1993的时候,通过招工考试进了屯溪茶厂。对了,屯溪茶厂就是在柏树街里。

  我当时在针织厂做工,M经常喊我去她厂里玩。我下班早便去找M。那时正是做茶叶的茶季,还没到茶厂,就闻到一股茶香扑鼻而来,我贪婪地闻,真香啊!

  M正在茶叶车间熟练地分拣茶叶,看我来了,两个青春的女孩,自然是快乐的。我陪她加班,也不觉得饿。天已黑了,她终于下班了,我们穿过车间,“㘗……”包装间的小伙子们在我们身后大声地吹着口哨,我有点害怕,M说,别回头看,别理他们!我们骑着自行车飞快离开茶厂,茶厂的后门那条路很安静,两边的树荫令人凉爽,那是柏树街的末端。茶厂里的栀子花混杂着茶叶浓郁的香味,在我的心里馥郁芬芳了三十多年。当然,还有茶厂小伙子们响亮的口哨声。

  柏树婆的孙辈们,每个人都在正常的人生轨迹里行走,我们在人群里彼此问候;我和英没有更多的交集,偶有遇见,她说柏树街拆迁后,她也寻了妥帖的安身之处。再后来,看见她带着孙辈含饴弄孙,岁月静好,那些曾经的不易和艰辛,早已云淡风轻。

  是的,都挺好。

  那日午后,我和M带着福娃,走到约莫当年茶厂的位置,M指着那些繁华的门面和女儿说,娃,那是茶厂,这里曾经是柏树街,妈妈年轻时候工作过的地方。福娃,这个从深圳来的胖嘟嘟小女孩,一脸茫然地点点头,似懂非懂。

  在M离开黄山后,我终于寻得一个清静的黄昏,一个人独自去了英很多年前和我提过的程氏三宅。

  柏树街东里巷6号,7号,28号,这些数字和印记组成的便是“程氏三宅”。这三栋明代建筑群掩映在现代繁华的大润发街区。我“吱呀”一声打开老房子,声响惊得院子天井上方的燕子扑棱棱地飞起,暮春的夕阳洒在这些老建筑的身上,也洒在我和天井里的青苔上,岁月无惊,一如万物初生的样子。

  在老房子里停留片刻后走出来,老房子外,满是烟火红尘的商业气息,古老和现代,在这里碰撞交织相融,彼此不惊扰,竟也毫无违和感!消失的成为了城市记忆,传承的成为了延续和发展。

  站在程氏三宅院外170年的银杏树下,暮春的夕阳恍惚,我仿若看见身着蓝色碎花袄的柏树婆对我妈说:“美仂,这个是老五吧,白白胖胖,来来,老五,再吃一个鸡子。”

  哦,对了,我,就是那个老五!一身新衣裳,头上两只黄色的蝴蝶结翩翩起舞,心里雀跃无比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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