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7:万家灯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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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11月15日 星期一 出版 上一期  下一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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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边乌桕树

  谢世兵

  乡下老家边上有棵乌桕树。这是一棵长在我记忆深处的树,也是长在我内心深处的树。

  是谁种下这棵树的?显然不是我,当然也不是我的爸爸妈妈。我估猜准是一只乌鸦干的。要知道,乌桕树的名称由来,就与这乌鸦有关。不信你看,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·木二·乌桕木》所记如下:“乌桕,乌喜食其子,因以名之……或云:其木老则根下黑烂成臼,故得此名。”母亲是第一个发现这棵树的,那时还是只有拇指般的小树苗。屈指算来,母亲“慧眼识树”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。

  记得那年,老家宅基地的地基已经打好,就等砌墙了。砖是父亲自己打的,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地基上。为了方便搬砖烧砖,父亲就在地基边垒了个砖窑。就在烧窑时,母亲发现了这棵树。来来去去地搬砖运柴,砖窑边的小树已被碰倒歪了一边。母亲说,这棵小树命硬,这么踩都没有死,干脆就留下它吧。

  母亲把小木棍深插在土里,用布条把小树苗固定在木棍上。她还找来了一个旧篮子,将篮底戳个窟窿,倒扣在树苗上。为了不让窑火烫坏小树苗,母亲还用件破棉袄围在篮子四周,每天都用水把棉袄浇个透湿的。

  千禧之年,我家总算住进了新房,这时离烧砖出窑也十多个年头。当初并不起眼的小树苗,已经长成了一棵大树。

  这棵树,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头。树就长在河畔之上,烈日晒它、狂风刮它、暴雨淋它、闪电劈它,那是司空见惯的事。每年春夏之交,河水就会暴涨,可怜那些树根就会被洪水无情地冲刷一次。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某年发大水,整棵树差点被连根拔起。洪水退去,我们赶紧把树干扶正,找来三根大木头用支架固定;把那些裸露在外的树根塞进土里,搬来大块石头压紧。不得不佩服这乌桕树的生命力了,不仅活过来了,而且越活越有劲。

  如今,大树已然成了老树。树干也有了碗口般粗了,树冠足以覆盖半个篮球场。每次看到这棵老树,我总是不由得想起了马致远的“天净沙”里的那一句——枯藤老树昏鸦,小桥流水人家。前半句显得很是凄凉,但在我家门口却是另一番光景。

  昏鸦,乡下很难见到了,不过像麻雀这样的鸟儿倒是比以前多了。它们总是叽叽喳喳地,撒着欢儿、不停地啄着乌桕籽吃,把我家门前整得热热闹闹的。缠绕着树干的不是枯藤,而是新藤。它们从树下一直缠到树腰,甚至有的藤条伸到了树梢。刘三姐的山歌里唱着:“山中只见藤啊缠树,世上哪见树啊缠藤。青藤若是不啊缠树,枉过一春又一春。”是的,乌桕树是无私的,它宁愿自己被缠着,也要给藤活下去的信心、勇气和希望。真的希望这新藤永远不要成为枯藤,如果真的那样的话,我会心疼的。

  自从有了这棵乌桕树,树底下就成了一家子的好去处了。

  我喜欢在树下装个文绉绉的文学青年品读四季轮回。春天里,枝丫吐绿,乌桕花开,我在树下感受春之气息;夏天里,枝繁叶茂,绿荫如盖,我在树下找到夏之凉意。秋天里,一团红火,生机勃勃,我在树下读懂秋日私语;冬天里,千叶散尽,虬枝峥嵘,我在树下品味冬之雪韵。

  相比我的诗意,父亲、母亲和孩子们喜欢去树下的原因就过于直接简单了。父亲喜欢端着饭碗蹲在树下吃,喜欢在树下闲庭信步“吞云吐雾”一番。母亲喜欢在树下的小河边洗衣服,不时和路过的熟人打个招呼,也喜欢搬张小椅子在树下摇着蒲扇乘凉。孩子们喜欢在树下的小河里和鱼儿欢快地游泳,和小伙伴们打水仗……

  要是有人问我,怎样就能找到我的乡下老家。我会告诉他,只要你到了村中央,看到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边上的一棵高大的乌桕树就算找到了。这乌桕树既是我家的“向导树”,还是“迎(送)客树”。

  以前,只要我一回家,父亲和母亲就会站在树下等我,笑呵呵地帮我拿这拿那。每次我一出门,他们就站在树下默默地送我离开,直到我从他们的视线里找不见时,才转身回家。

  可是,现在只有父亲独自一人站在树下等我,为我送行了。每次看到想到这样的画面,我心里总是一阵心痛——要是母亲还在,该有多好啊!

  母亲走了,她亲手照顾的乌桕树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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