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7:万家灯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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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06月08日 星期一 出版 上一期  下一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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奶奶的养生之道
  汪亚君 文/图

  每天早餐前,我都要喝几口淡淡的盐水。这时,我就会想起我的奶奶,这个习惯是从小跟在她后面养成的,我称之为养生的秘方。因为,奶奶寿终正寝时是九十八岁的高龄。

  奶奶对我们十分宽容。她从未责骂过我们,即便是做错了什么,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,她也从不训斥。她永远像观世音般温和地笑着、说着、做着,闪耀着善良的光芒。因为父母上班都很忙,没有时间照应我们,所以,一放寒暑假我们就去老家。每次去老家,我都能和奶奶一头入睡。每天晚上睡觉前,奶奶总是将房间里的一个大衣橱打开,从中拿出亲朋好友送给她的各种糕点和我一起吃。那种温馨与甜蜜至今难以忘怀,算来都快半个世纪了,我还特别喜欢吃的柿饼就是那时候的美味夜宵。

  到了夜里,奶奶的房间只有床头的一盏煤油灯,她就靠在床上与我说话,当我迷迷糊糊快入睡时,奶奶还靠着,房间里静悄悄的。奶奶似乎在沉思,不知是否想起了她分别在三岁和十八岁就死去的父亲与母亲?是否想起了英俊和气但半路上就丢下了她的爷爷?是否想起了被大火烧毁的老屋和那个因大火而中风的曾祖母?听奶奶说过老家的房屋原来有很多,是曾祖父经商后建起的,但一场大火毁掉不少间,好在还有一栋楼和一个大院子及临街的平房。当时的我懵懂无知地睡去,今天的我感慨万千地追述。

  听说奶奶出嫁时是一个人人都夸的美丽的新娘,这一点我深信不疑。每天,奶奶总是穿着十分洁净的蓝布卦子,灰色的绸裤,黑色的布鞋,那双被裹得如三寸金莲般的小脚用白色的袜子套着,十分显眼。奶奶的头发永远梳得一丝不乱,她每天早上先用一般的梳子梳,再用细密的篦子慢慢地从前往后地篦一遍,并拿黑色的丝网盘起来形成一个漂亮的发髻。因为奶奶的身材高挑,加上五官端正,脸型偏小,这样一打扮,整个人清爽极了。尽管她已七八十岁,牙齿几乎落光了;尽管她穿着家常衣裳,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了。但在我的眼里,奶奶是那么端庄美丽!

  现在,当我读到作家柯云路的“美的相貌从何而来?”时,我顿悟了!原来:“表情,是一时的可变的相貌。相貌,是永久的、凝固了的表情……好的相貌,正是那些使人感到亲切、友好、快乐、动人、恩爱的表情凝固而来的。”奶奶的美是不用装扮、不必修饰、不可替代的!是永远使你温暖的美!近来有报道称:经过多少年的探索,人们终于得出一条结论,养生与饮食无关,与锻炼无关,只与心态有关,拥有一个乐观的心态,比吃什么山珍海味都有用。这话在奶奶身上得到了印证。

  在我的记忆里,奶奶整天乐呵呵的从不愁眉苦脸、唉声叹气。她不仅笑对人生,还歌唱生活。她虽然不识字,但嗓音很亮,歌声特别好听。只要我们回老家过年,奶奶家里就特别喜庆,一大家人围坐在她临街的房子里,听她说过去的故事。多少次,在子孙们的鼓掌声中,奶奶的歌声就会向窗外的街上飘去,引得路人停下。这其中最经典的一首歌,我们孙子辈几乎人人会唱:一只鸟儿飞呀飞,一飞飞到田沟里,头朝东来尾朝西,胸前一件花毛衣,两只眼睛两条钳,两个翅膀那是一脚尖哪。嘟儿花儿开呀!嘟儿花儿开呀!

  难以想象,经历了人生的坎坷与苦难,奶奶还能那样开心地唱着歌。她不仅自己唱,还鼓励我们唱。记得我八岁那年,全家人都回瞻淇过春节,大伯家的二姐当时负责村子里的“春节晚会”。在奶奶的积极推荐与二姐的安排下,我竟然登上舞台,唱了一首当时最流行的“卖花姑娘”。虽然,我唱得很不理想,但奶奶的脸上笑开了花;尽管,在后来的学校舞台上,我不止一次地演出过,但唯有此次,让我终生难忘。

  在瞻淇村,奶奶的人缘特别好。每当农闲时节,特别是冬日暖阳的时候,奶奶家有一棵茂密橘子树的院子里就坐满了男女老少。有上了年纪的大婶、大妈;有年轻的姑娘和调皮的孩子;也有村委会的干部和地里的庄稼汉。他们来来往往、进进出出,奶奶家的大门总是敞开着。大家在院子里家长里短地说着、笑着,奶奶的笑声十分响亮。这时候,谁家有了婚丧嫁娶,谁家婆媳和睦,谁家添了孙子,谁家有了病人,都是他们议论的话题。奶奶知道后,就会从钱包里拿出儿孙们孝敬她的新票子,给这家送去一个红包,给那家端去一碗鸡蛋。收到钱物的人家,自然少不了要请奶奶去喝一杯酒。奶奶也不推辞,换一件大半新的蓝布卦,穿一双干净的布鞋,与前来接她的年轻人姗姗而去。

  奶奶以她的勤劳和善良赢来了大家的敬重。忘不了,奶奶在六七十岁时,还能挑着满满的两桶水、沿着窄窄的巷子、跨上高高的台阶、稳稳地回到家中。这一幕深深地印刻在我年少的记忆中,从此,我懂得了“勤劳”二字,力所能及地做些家务活。奶奶的菜园地在离家不远的山上,她几乎天天去。虽然子孙们都不让她劳动了,但奶奶说去菜园就像去花园一样快乐。每当她扛着一把轻巧的锄头,拎着一个精致的篮子,领着我愉快而舒缓地上山时,一路上总有村子里的人和她打着招呼:“裕庭嫂去菜地呀!”“你老的身体真好呀!”“这个是老二家的女儿吧?长得好呢。”一时间,我觉得自己是城里来的人,在众人的问候声中,自豪地跟在奶奶后面。奶奶总是停下来回答,没有一点敷衍,我独自走出一段路了还听见她朗朗的笑声。长大后,我在路上遇到熟人总是停下来打招呼,也是跟奶奶学的吧。

  奶奶是个普通的乡下妇女,她不懂养生学,但却做到了“管住嘴,迈开腿”。奶奶热爱劳动,每天总是不知疲倦地走来走去,但在临睡前,她会用半木盆开水,让她的小脚舒舒服服地放松起来。养生学强调饮食上要适可而止,吃个七八分饱。这个原理很简单,可我们就是做不到,遇到好吃好喝的总是管不住嘴。我的奶奶真正做到了,她常说再好的东西不能过多,吃多了会不舒服。她虽然既喝茶又饮酒还抽烟,但都有所节制,即使是再好的酒她只喝两小杯。那时,她的三个孙子都是有头有脸的单位负责人,回老家时总会给她两包好烟。但是,再好的烟,她也只抽一两根,其余的给来人抽。孔子说:“克己复礼为仁。”不合礼的欲望要克制,难道饮食上也要克制吗?事实证明,任何事情都要有所节制,不能过分过度。所谓“万恶淫为源”就是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。

  我常想;孔子、孟子都是三岁失去父亲,跟着寡母长大的。奶奶也是三岁死了父亲,跟着寡母长大的。她虽然没有成为孔孟那样的圣人,但在我们心中,她是我们家族的圣人,是我们子孙的骄傲!而奶奶身上不正集中了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吗?她们勤劳善良、豁达开朗;她们意志坚强、目光远大。孔母教子,孟母三迁,岳母刺字,等等,这些伟大的母亲可谓家喻户晓、妇孺皆知,令中华女子无比自豪!值得思考的是,我们将怎样传承这些传统美德,为增进和谐家庭与文明社会而努力呢?

  老子曰:“大音希声,大象无形。”认为最伟大的音乐听似无声,最高大的形象没有形迹。奶奶已经离去十八个年头了,但在我的心里,她的精神生命从未消失,她的音容笑貌似浮雕、如灯塔,永远照耀着、闪烁着,她的真善美将不断引领着我们迈向快乐的明天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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