汪华华

　　国庆假日，外地工作的二哥回来了一趟，我们一起来到金山的老家，看了看这幢记忆深处里的老宅。老宅是典型的徽派建筑，始建于上世纪初期，彼时家道还算殷实，故老宅的构建还是非常传统和有模有样的，它有徽派民居里比较典型的门楼、上下对堂的前庭和后厅、四水归堂的天井、厢房、木屋柱、木冬瓜梁……就是现在看起来，在村子里，也算得上是比较好的徽派民居建筑。

　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老宅门楼，门楼是徽州人家的门面，百姓对门楼还是有点讲究的。老宅的门楼是徽派民居古建经典的门楣样式，由上至下有:鱼吻、束腰脊、五檐线、元宝梁、浮雕横枋、下枋、挂落等。门楼构建上的砖雕，其狮子、麒麟、蝙蝠、大象、仙鹤、八仙过海、五子登科、五谷丰登、惹枝纹、缠枝纹等得益于泥巴，保护完整，前年维修时，洗去泥巴，才得以重见天日。尤其是“百子闹元宵”那精妙绝伦的镂空砖雕，栩栩如生、活灵活现，令人叹为观止。

　　老宅现无人居住，铁将军把着门。唤醒将军，打开大门，跨入门槛，进入老宅。这是徽派民居常见的前庭构式，正中入口设屏门（风），日常从屏门两侧出入，遇有迎接贵宾、婚丧嫁娶等大的礼节性活动，则下掉屏门，直接出入。平时也可以用作起居活动休憩场所，前庭是整间老宅的主要部分。前庭正屏后面是天井，两侧是厢房。柱子、屏门、厢房壁都是木制的，为防雨溅，这些木制构件下都有圆或方的石墩或石条垫基。

　　我的目光紧紧盯在入口屏门两侧的木柱上，屏门早已不见，柱子依然。我用手指弹了弹，木质仍然坚硬；手掌摸了摸，木柱依稀锃亮；俯身看了看，柱子没有蛀眼。这两根柱子约二十余厘米粗，五米长，是白果树的，它是老宅里所有男童最快乐的记忆和欢乐的源泉。每逢暑假，大家回到老宅，做得最多的就是爬这两根柱子，“嗖、嗖、嗖”三两下就上去了，“㘗”又下来了，柱子锃亮的包浆，可都是我们“嘘”出来的。调皮的大哥上去后，还会支斜着身子，看看樑上的燕子窝里有没有小鸟和鸟蛋呢！

　　一个破旧的竹躺椅，扔在前庭厢房门边的角落，岁月的记忆涌上心头。金竹爷爷，满头银发，长长的眉毛，也是银色的，人很消瘦，但精神矍铄，他是外地退休回来的，住在老宅的隔壁。他有一台收音机，随身携带，只要是声音到了，就知金竹爷爷来了，他除了自己家，最喜欢的就是来到老宅，躺在前庭的竹躺椅上，我们和他一起听孙敬修爷爷讲《西游记》，听《东方红》乐曲，听国家大事……

　　跨过前庭，就是天井。家有天井，子孙兴旺。在徽州人的眼里，水是玉气和财富的象征，宅子的雨水，是不能直接外流的，必须四水归堂。天井的上方，就是后厅，是老宅的内厅，厅的正方有一个徽州传统的堂前，摆设有条桌，八仙桌，堂前的木板壁后，是上二楼的木楼梯。内厅的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厢房，厢房也有木制的板壁、木门和花格窗。花格窗的样式不很复杂，但雕工很细，卯榫拼构，正面稍有凸起圆弧，格子里有嵌着梅兰竹菊的木雕，舒雅大方，和谐自然。“回廊挂落花格窗”，正是徽州民居的点睛之处。

　　厢房木壁的竖柱上，依稀还有父亲和大伯父当年手写的“万般皆下品，唯有读书高”“书山有路勤为径，学海无涯苦作舟”“几百年人家无非行善、第一等好事只是读书”对子，千百年来，徽州百姓崇尚读书，祖祖辈辈的心愿就是子孙后代能读好书，做好人，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读书人。父亲和大伯父把这条祖训深刻在脑海之中，鞭策后辈，行善积德、读书报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