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3:散花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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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12月27日 星期三 出版 上一期  下一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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饿也山芋 饱也山芋
  □ 邓新生

  我在东至县瓦垅村长大。那是个大村子,分三个生产队,妈妈是刘二生产队社员。村子大,土地多,那里的土质非常肥沃,地势低点的是水田,只生产水稻;地势高点的是旱地,种小麦,种棉花,种油菜,最多的是种山芋。全国许多地方都种山芋,只是名字不一样:红薯、甘薯、香薯、香芋、地瓜、红苕、金薯、甜薯、山药等等。也许是瓦垅的土质适合种山芋,也许是瓦垅地多田少,在我的记忆里,我很少吃白米饭,一日三餐大多吃山芋。有烤山芋,煮山芋,山芋稀饭,偶尔煮一锅白米饭,饭头上还要贴几块山芋片。天天吃山芋,吃厌了,见到山芋就想吐。为了既能饱肚子,又能享口福,瓦垅村的人们把山芋擦成粉,粉晒干了,做山粉圆子。山粉圆子大多跟猪肉一起烧,非常好吃,可是这样的山芋粉圆子一年也吃不到两餐。而从山芋粉里脱出来的山芋渣却非常难吃,山芋渣拍成粑状放在房顶的瓦片上,日晒雨淋,一个多月后,干了捣成粉,做成粑。这种粑颗粒粗,苦涩味,难以下咽。家境好点的人家,将山芋渣喂猪。那时候,山芋已成为我们的主粮。要是偶尔吃一点,山芋又香又甜觉得好吃,而当主粮就遭罪了。于是,又想出了一个办法,把山芋煮熟了,切成条子,晒干,再在锅里炒,炒成山芋角子,吃起来又脆又香,既好吃又能填饱肚子。瓦垅村处在“平原”地带,离大山有十几里路,那时都烧柴禾,我们经常结伙到山里砍柴。大清早出去,下午三、四点,甚至更晚的时候回家。山里没人家,没饭店。我们都带山芋角子当中饭。有的人也带生山芋、熟山芋充饥。山芋、山芋角子好带,放在小布袋里就行。可以这么说,我是吃山芋长到14岁的。

  14岁那年,因为嗓子好,又喜欢唱戏,考取了东至县黄梅戏剧团当演员。有了工作,不但拿了工资,还每个月吃36斤粮票。从此,告别山芋,餐餐吃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。

  三中全会后,全国人民走上富裕的道路,不但餐餐能吃白米饭,还有鸡、鸭、鱼、肉下肚。我特别喜欢吃红烧肉,红烧肉越肥越好吃。和我一起进剧团的有5个女演员,她们都不吃肥肉,总是用肥肉与我换瘦肉。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,剧团送戏下乡。下乡时,我是司务长,座位票与剧场三七分成;站票的钱就交给我当伙食费。那时看古装戏的观众特别多,每天站票都超过200元。那时,200元可以买很多猪肉,我每天买两个猪腿子。乡下都是大锅,两个猪腿子切成大肉块,全部放进锅里,同时放2斤白糖,3斤酱油。灶笼里架上粗木棒子烧两个多小时。直到将肉汤烧成稠状,像糖稀一样。大锅的红烧肉就是好吃,特别香,我每餐一大碗。那段时间,身体像吹了气一样,又白又胖。32岁时,有一天头晕,量血压,医生说,我的血压很高,叫我不要吃大肥肉了,要控制饮食。40岁,不但时常头晕,还感到身体莫名的不舒服。到医院检查,不但高血压,还高血糖、高血脂、高胆固醇。医生建议我多吃粗粮,如玉米、小米,最好多吃山芋。我查了一些资料,山芋属管状花目,富含蛋白质、淀粉、果胶、纤维素、氨基酸、维生素及多种矿物质,有抗癌、保护肝脏、预防肺气肿、糖尿病等功效。中医视山芋为良药,有“长寿食品”之誉。特别是含纤维相当于米面的10倍,其质地细腻,不伤肠胃,能加快消化道蠕动,可防止物质在动脉管壁上沉积而引起的动脉硬化……唉,人生无奈,过去粮食贫乏,肚子饿了,没办法,餐餐吃山芋;现在都富裕了,有鱼有肉有米饭,却不能多吃。为了身体健康,最好还要多吃山芋。开始,没往心里去,记得了,吃几口山芋;忘记了,还是大鱼大肉。后来,我身边的朋友,朋友的朋友,今天一个小青年中风了,明天一个老大爷成了植物人,原因大多是贪吃,没有管住嘴。特别是剧团的一个同事,有一天见到他,我请他吃饭,他要我点素菜,说他前几年开了一刀,心脏装了支架。鲜活的例子迫使我管好自己的嘴,多吃山芋少吃肉。家里吃饭好对付,厨房里有山芋,自己吃自己烧。外出采访就麻烦了,对着大鱼大肉,象征性地挟两筷子,吃得少,常常饿肚子。后来有了经验,每到一地,先对陪同的当地领导说,中午给我加两个山芋。1999年,我调到岳西剧团工作,历时5年,有许多好朋友。去年,储老师约我到岳西玩几天,我欣然前往。刚下车,外单位的朋友约我到饭店喝两杯。我急了,连忙对储老师说,我想吃岳西山芋,晚上在你家吃山芋稀饭吧。结果,几个朋友陪我在储老师家就着山芋稀饭和几碟小菜喝了一斤白酒。

  爱人身体不好,我陪她到上海、北京等地旅游散心,每到一地,找当地的特色小吃。这些特色小吃都很油腻,爱人和我肠胃不好,经常上厕所。没办法,通街找山芋,也怪,吃了山芋,肠胃就舒服了。爱人笑我:“你就是个吃山芋的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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